2000年元旦,為了早幾秒目睹千禧年的第一道曙光,我帶著一家人遠赴綠島。
為什麼綠島能早幾秒看到曙光?
請看圖一,因為綠島位於台灣的東邊。
圖一:綠島位置。
坦白說,對於這種活動我從來不熱衷。不過,當年幾個朋友邀我一道參加,於是我們四個朋友總共帶著的十六個家人,大夥一道湊「千禧年迎曙光」的熱鬧。
當年這個活動太熱門了,因而即使我們計劃得很早,也早早展開訂機票作業,最後卻只有兩個家庭的八個人,搶得回程「綠島飛台東」、「台東飛台北」的機票。
也就是去程時大夥必須坐火車,到了台東再轉搭客輪前往綠島。
回程時分兩組,我們一家五口和另一家三口,八個人搭乘飛機從綠島到台東,再坐飛機從台東到台北;其餘兩家則循原交通工具,先搭客輪到台東,再坐火車回台北。
想起來是非常有意義也非常有趣的活動──全家一起出遊,先坐火車,再搭客輪,遠赴綠島遊玩三天兩夜,觀看千禧年的第一道曙光,享受離島的山色海景,最後搭乘飛機返回溫暖的家──不令人羨慕嗎?
不料,這趟「想起來」很棒的旅程對我們一家人卻是刻骨銘心的艱苦行程。
刻骨銘心的原因只有一個:在強風巨浪中搭乘台東到綠島的客輪!
台東到綠島客輪的外觀類似相片一。
相片一:綠島之星客輪。
想當年來到台東富岡漁港碼頭,瞧見如此「流線」、「新穎」的客輪,我內心還暗暗一喜,家人也都懷著愉快的心情上船。
可是,當客輪緩緩朝港外駛去,我看到外海劇烈起伏的浪湧,內心立刻有了警覺,火速拿嘔吐袋分給家人,並且二話不說橫躺在座椅之上,同時武裝全身的每一個細胞!
須知如相片一的客輪,排水量只有三、四百噸,在海軍勉強稱得上「大型飛彈快艇」。
請注意最後那個字──艇。
當年在海軍服役,我待的都是「艦」,其中噸位最小的是獵雷艦,每每出航都讓我暈得大吐膽汁,其滿載噸位也有五百五十噸。
如今客輪尺寸小了一號,前往綠島的航向又是「橫風橫浪」(請參考圖二;海浪從船的左、右舷打過來,和「順風順浪」有很大的差異),其航程之艱辛,只有我這個過來人才明白!
可是,當客輪緩緩朝港外駛去,我看到外海劇烈起伏的浪湧,內心立刻有了警覺,火速拿嘔吐袋分給家人,並且二話不說橫躺在座椅之上,同時武裝全身的每一個細胞!
須知如相片一的客輪,排水量只有三、四百噸,在海軍勉強稱得上「大型飛彈快艇」。
請注意最後那個字──艇。
當年在海軍服役,我待的都是「艦」,其中噸位最小的是獵雷艦,每每出航都讓我暈得大吐膽汁,其滿載噸位也有五百五十噸。
如今客輪尺寸小了一號,前往綠島的航向又是「橫風橫浪」(請參考圖二;海浪從船的左、右舷打過來,和「順風順浪」有很大的差異),其航程之艱辛,只有我這個過來人才明白!
圖二:台東富岡漁港至綠島航線示意圖。
假如擁有足夠的航行經驗,瞧見圖二,鐵定會頭皮發麻,心裡跳出「完了」兩個字!
因而說我「武裝全身的每一個細胞」,絕不是誇張的形容。
可是,老婆和三個小孩認識不清,客輪駛離港口,他們和其他乘客一樣,剛開始都在船身因海浪撞擊產生劇烈搖擺時而歡聲尖叫。
是的,他們在「歡」聲尖叫,因為那感覺有點像乘坐雲霄飛車。
然而那刺激很快就隨著身體的不適而消失。
特別是我們一家,老婆和我都是暈船大王,三個小孩個個獲得我們的真傳,暈船的程度比我還嚴重。
如何確定比我還嚴重?
從小他們坐車,我還沒什麼感覺,他們已暈得七葷八素。
可以想見──猜都不必猜,他們只會比我更慘。
果不其然,客輪出港後不到三、五分鐘,我們一家人全都給擺平了,個個橫躺在座椅之上,嘴邊擺著嘔吐袋嚴陣以待。
十分鐘左右,我們全家先後因暈船而嘔吐起來。
這種痛苦的時刻,仍有少數耐暈的乘客隨著船身劇烈的搖擺而歡聲尖叫。
不過,他們沒再興奮太久。
大約二十多分鐘之後,全船靜悄悄一片,絕大部分的乘客都給擺平了。
可是沒幾個人的痛苦如我們家人這般嚴重。
有多嚴重呢?
我可愛的小女兒當年才四歲(相片二),因為暈船暈得太難過,一邊吐、一邊哭,還要趁著嘔吐的空檔低聲哀叫:「爸……,媽……。」
因而說我「武裝全身的每一個細胞」,絕不是誇張的形容。
可是,老婆和三個小孩認識不清,客輪駛離港口,他們和其他乘客一樣,剛開始都在船身因海浪撞擊產生劇烈搖擺時而歡聲尖叫。
是的,他們在「歡」聲尖叫,因為那感覺有點像乘坐雲霄飛車。
然而那刺激很快就隨著身體的不適而消失。
特別是我們一家,老婆和我都是暈船大王,三個小孩個個獲得我們的真傳,暈船的程度比我還嚴重。
如何確定比我還嚴重?
從小他們坐車,我還沒什麼感覺,他們已暈得七葷八素。
可以想見──猜都不必猜,他們只會比我更慘。
果不其然,客輪出港後不到三、五分鐘,我們一家人全都給擺平了,個個橫躺在座椅之上,嘴邊擺著嘔吐袋嚴陣以待。
十分鐘左右,我們全家先後因暈船而嘔吐起來。
這種痛苦的時刻,仍有少數耐暈的乘客隨著船身劇烈的搖擺而歡聲尖叫。
不過,他們沒再興奮太久。
大約二十多分鐘之後,全船靜悄悄一片,絕大部分的乘客都給擺平了。
可是沒幾個人的痛苦如我們家人這般嚴重。
有多嚴重呢?
我可愛的小女兒當年才四歲(相片二),因為暈船暈得太難過,一邊吐、一邊哭,還要趁著嘔吐的空檔低聲哀叫:「爸……,媽……。」
相片二:我小女兒四歲的模樣。可愛嗎?像不像我?
縱然聽到小女兒求救的呼喚,我和老婆如此有愛心的父母,也只能蜷縮著身子、緊閉雙眼、一動不動。小女兒如今十八歲。在如此漫長的十八年中,那天是唯一的一次,我和老婆沒有理會她的求救聲。
不要說理會她的求救聲,我連抬起頭來看她一眼的心情也沒有。
哭到後來小女兒也因過度難受而哭不出聲。
一時之間耳邊只剩下此起彼落的嘔吐聲。
不幸的是,這時距離目的地還有一半的路程。
如果風平浪靜,客輪以全速行駛,台東到綠島的航程約五十分鐘。
然而風浪越大,船速就越慢。那天大約開了七、八十分鐘。
那是地獄般煎熬的七、八十分鐘啊!
好不容易熬到客輪進港,乘客們紛紛下船,我們一家是在船員再三催促下,最後離船的五個人。
一旦離船,艱難地走到距離梯口不到兩、三公尺,我們五個人便又紛紛蹲下來。
實在是難受得「寸步難移」啊!
相信嗎,由於我們五個人就蹲在馬路正中央,後來接運其他遊客的汽車,駕駛按喇叭示警時,我那三個孩子居然站都站不起來,而是半蹲著、慢慢地一寸一寸往外移──那幅可憐像,若非親眼瞧見,如何讓人相信!
所幸綠島不大,那天上車沒多久便到了飯店。
走入房間,我們五個人二話不說便躺在床上。
這一躺就躺到吃晚飯的時候。
從進入房間到晚餐大約有兩、三個小時的時間,這中間我們一家都是「一動不動、不聲一出」地躺在床上。
後來晚餐也是在友人再三催促下,我們家人才先後勉強下床。
那晚走進餐廳,我拿起筷子吃下第一口菜,由於有點油味,當場又吐了出來。
能夠想像那天我和家人暈到什麼程度嗎?
所幸兩天以後我們一家是搭乘飛機離開綠島。否則我可以保證,假如沒有機票,我們一家會繼續住在綠島,直到有機票才願意離開。
這就是「千禧年看曙光」之行我最深刻的記憶。
結果有看到跨年的第一道曙光嗎?
講句良心話,這問題此時我想了又想,實在記不起來。
好像在眾人吆喝之下,全家只有我勉強爬起來,出去瞄了一眼,隨即又回房鑽進溫暖的被窩。
這故事給我的教訓是什麼?
過年過節盡量不要外出,好好在家休息可能是上上策。
實在內心過意不去,趁好天氣到住家附近的郊外走走也無妨。
否則,十之八、九會和我千禧年的綠島行差不多──乘興而去、敗興而歸。
雖然如此,但此行也有一大收益──讓家人清楚地了解身為海軍的我曾經是多麼辛苦!
那晚我明確地告訴他們:這趟航程只有七、八十分鐘──不管多麼痛苦,你心裡很清楚三、四十分鐘之後就會結束。
可是,當年我在海軍呢?
往往一趟航程就是五、六天,如果出港時便暈得七葷八素,你對接下來的漫漫長日能有什麼期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