澳大利亞驚魂記

  2005年3月前往澳洲旅遊,二十二日早上入境墨爾本,一開始通關,僅僅是檢查護照就明顯感覺我受到特別的待遇。檢查官看看護照,抬眼瞥了我一眼,就直接請我到旁邊──一個L型候檢區──小坐。
  沒多久來了另一位檢查官,這人使用放大鏡般的小儀器逐頁檢查我的護照,好像是懷疑我使用的是一本假護照。
  所幸那是真護照。
  幾分鐘以後我順利通過檢查。接著是提取行李,準備接受第二關──行李通關檢查。
  所有拿到行李的旅客都整齊排成一列。隊伍的最前方有位官員,這人先看旅客填寫的入境申請表,再分配每個人到某一線(總共有五線)。我被分配前往「第一線」,斜眼一看,竟是最短的一線,內心暗暗竊喜,急匆匆走到前方。再一看始知,這是「特別檢查線」(後來回憶,我相信是「入境申請表」上被先前的檢查官做了某種暗號)。


  特別檢查線就是「特別仔細的檢查」。檢查官是個年輕小夥子,態度很客氣,先請我把兩件行李放到檢查台上,然後戴上軟膠手套──看到這,我心裡暗暗偷笑,因為……,嘿嘿,我出國幾十次,每次或多或少都有一點違禁品,什麼肉乾、酒、水果……;唯獨這次例外,所有行李之中只有換洗衣物與兩本書,沒有一件和違禁品扯得上一點邊。即使是檢查最嚴格的北韓、伊拉克,也一定會把我當成「通關模範」。
  我的行李只有大、小各一件,裡面的衣物簡單至極,檢查官居然可以一邊問我問題,一邊逐件搜索,如此這般盤查了一個小時。檢查動作之細膩,真是令人嘆為觀止。如果是書,先問這書的內容,再逐頁翻閱;如果是衣服,先完整攤開,再用雙手上下摸索。
  好不容易檢查結束,面對空無一物的行李箱,檢查官又進行徹底的檢查──目視、手觸、X光偵測。然後,檢查官拿了一個小型儀器,外形像把刷子,他使用刷子頭逐寸抹過行李箱與背包的裡層與外殼。然後,麻煩來了,據他說,儀器有「海洛因反應」!
  聽到儀器的檢驗結果,我不以為意地微笑道:「一定是儀器錯誤。」
  接下來幾個官員輪番問我兩個小時的問題。所幸小弟英文會話能力不差,知無不言、言無不盡地回答了至少上百個問題。這中間,我被帶到祕室徹底搜身(只差沒脫內褲檢查肛門,所以貞節還是保持住了)、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和通訊錄,都被影印存查;開啟手機電源,逐一清查通訊內容……。所有你可能想得到,以及想不到的檢查都有,否則一個「人」,怎麼可能受到兩、三個小時的盤查?
  更不幸的是,從我誠實的回答中,他們發現我軍人的背景;而我隨身攜帶的小筆記本(用於記錄寫作靈感──許多作家都有這習慣),是延用我在軍中就使用的筆記本,裡面有幾段「作戰計畫」(我參加演習「作戰會議」所記的重點)。他們找了個能讀中文的檢查官,由於我的字跡凌亂,此人讀得一知半解,但看得懂「作戰」兩字。於是,我立刻升格成為「可能是恐怖份子」。
  事情發展至此,我真是哭笑不得。
  我這一生別說是沒使用過毒品,我連毒品都沒「見過」;理想是有一點,但要我拋妻別子去拚命,當一個恐怖份子,我只會跟你講「去你媽的」。但是,可能是我身強體壯、外貌凶悍,穿著不雅──七分褲、長袖運動衣、涼鞋、棒球帽……;說到這,或許我應該岔開話題,概略說明我此行前往澳洲的目的。
  我有一個幼校同學,讀了半年便離開軍校,進入社會後經商致富,十七年前移民澳洲,最近買了艘四十呎長,價值一千四百萬台幣的遊艇。由於他不太熟悉「大船」,因而邀請我這個曾經擔任過艦長的朋友前往,除了遊覽澳洲有名的黃金海岸,同時教導他操作大船。
  在漫長的盤查中,講句實在話,有時候我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毒梟?同時擔心,萬一行李中真被搜出一包毒品(不管被誰栽贓),我不是死定了嗎?
  還好我這一生沒跟什麼人結過仇,理應沒人陷害我。在長達三個小時嚴格、徹底、綿密的檢查而一無所獲以後,安然獲釋。
  謝天謝地!
  走出出境大廳,我那位朋友急得如熱鍋上的馬蟻,我還當笑話般地跟他說明詳細經過。
  沒想到,抵達澳洲後兩天,兩位墨爾本警官不遠千里開車到朋友家(來回約兩個小時的車程),又詳細盤查我過去兩天的活動內容。事情發展至此,已經不是我怕不怕的問題,而是我「會不會給朋友家人帶來什麼麻煩」?
  我確信,從今爾後朋友家人會遭到澳洲警方長期的監視。
  為避免後續困擾,我決定提前三天返回台灣。萬萬沒想到,出關時再度被海關攔下,又一次被問詢、檢查行李近一個小時,飛機還因為要調出我已經寄存的行李而延誤起飛二十分鐘。
  整件事讓我有一個深刻的感覺──黑道想追殺你,你還有活命的機會;白道要陷害,你是百口莫辯、死無葬身的餘地。
  舉兩個例子。一是我在澳洲,那位朋友曾經用懷疑的口氣問我:「你到底有沒有吸毒?」二是當我回國,見到與我結婚近二十年的妻子,我好奇問:「假如真被搜出毒品,妳會相信我的清白嗎?」
  她想也不想,直覺回道:「我又沒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看著你。」
  各位也可以想一想,假如你是我,在機場被某人偷偷在行裡中丟進一小包毒品,你要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?
  又如果,你因攜帶毒品而遭警方羈押,你的親朋好友有幾個發自內心相信你的清白?
  台灣的人與人、朋友與朋友,何曾幾時「互信」薄弱到這種程度?
  想起來,真令人有點失望。
  回到台灣,第一個感覺是「Home sweet home」,第二個感覺難免想到三一九槍擊案的嫌疑犯──陳義雄。四十七年來我奉公守法,萬一遭人陷害,即使我有一張利嘴,也沒幾個人會相信我。陳義雄六十二年來奉公守法,萬一有人想陷害他,他死了,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,又要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?
  
  後記:回國後,請人多方打聽澳大利亞為何這般盤查我?不論是透過駐外單位或調查局,皆如石沉大海。後來也比較注意澳大利亞的新聞,這才發現澳洲是一個種族歧視頗為嚴重的地區。